第(1/3)页 京师在黎明前忽然空了。 不是人走城空,而是“昼雪”——一种只在白昼降落的细灰雪,落地无声,却将颜色尽数吞没。 朱墙成了灰墙,血旗成了素旗,连乌鸦的羽色也褪成惨白。 更古怪的是,雪里藏“字”。 行人以手拂雪,便能在地面看见一行行断续的墨字: “——第七段骨,在昼雪之下。” 字迹每一次被看见都不同,像雪自己在改口。 皇城司下令封街,却挡不住好奇的童子。 他们蹲在雪里,用指尖描字,描到最后一笔,指尖便会少一块肉,雪里多一粒红豆。 于是坊间又传: “昼雪吃人。” 午后,灰雪最浓时,东城“观象台”的铜镜忽然自己翻身。 镜面本朝向天穹,此刻却转向地面,像一枚巨眼俯瞰人间。 镜中映出的不是天,也不是地,而是—— 一座“倒立的京师”。 倒京师的街道与正京师重合,却空无一人。 唯有一个孩子,赤足走在倒立的朱雀大街上。 孩子生得与阿还一模一样,只是眉心无痣,而是一片空白。 孩子每走一步,正京师的地面便凸起一块,像被无形的足尖顶起。 拱起的雪包下,隐约露出乌木棺角。 棺角上,雕着一只张口的鲵鱼。 观象台的值守校尉奔去报信,却在半途化作一尊石像—— 石像的嘴被灰雪封住,只余一句无声的惊呼。 萧庭独自一人来到空城。 他如今十五岁,身高仍不足五尺,影子却比他长一倍。 影子的心口处,有一段椎骨在皮下蠕动,像一条不肯冬眠的蛇。 椎骨指引他走到朱雀大街中央。 那里,雪包已隆起成丘。 他用短匕划开雪皮,露出整副乌木棺。 棺盖没钉,只用一根红线缠了三匝。 红线断开的一瞬,整座京师响起一声极低的钟鸣—— 声音自地底传出,震落屋檐积雪,却无人听见。 棺内没有尸骨,只有一面铜镜。 镜面蒙尘,却映出萧庭的倒影。 倒影的眉心,赫然嵌着第七段骨—— 那是一粒尚未成形的心骨,只有豆大,却跳得比萧庭自己的心脏更急。 镜中倒影对他开口,声音却是他自己的童音: “你来早了。” 萧庭伸手触镜,镜面顿时化作水面。 水波里浮出一卷黄帛诏书,诏书无字,只盖一方朱印—— 印纹是一只青鸾,鸾喙衔着“昏”字。 诏书展开,空白处渐渐显影: 先是皇城大火,再是谢无咎与苏瓷并肩立于金阙,却都戴青铜面具; 最后,是萧庭自己,倒卧在空棺旁,心口空洞。 每显一影,诏书便短一寸,像被火舌舔噬。 等影成灰烬,诏书只剩最后一行朱印: “——以未生之心,偿未竟之业。” 萧庭合上诏书,镜面重新凝为铜镜。 镜中倒影却已消失,只剩那粒豆大心骨落在镜背,像一颗被冻住的泪。 他将铜镜反扣,镜背与棺底“咔哒”一声吻合—— 朱雀大街的雪包瞬间平复,棺与镜沉入地底。 地表只留下一行灰雪写就的小字: “——昼雪止,空城闭。” 日斜,灰雪骤停。 停得突兀,像被一把看不见的刀横腰斩落。 雪停处,所有颜色一起归来: 朱墙复朱,血旗复赤,乌鸦振翅,羽色如墨。 唯独不见了那些描字的孩童—— 他们留在雪里的红豆,已长成一排极小的赤伞菇,伞面下悬着细若发丝的铜铃。 风一吹,铃声清脆,却无人听见。 因为铃声只在“倒京师”里回荡。 空城闭后,真正的市集才开张。 地点仍在朱雀大街,但时间挪到了“影时”—— 即每天正午与正午的影子重叠的一瞬,长短相抵,光影相吞。 影市没有摊贩,只有买主。 他们带来各自的影子,在街中央铺一张黑布,影子便自动从脚底爬出,化为人形,开始兜售自己。 第一个影子,卖的是“记忆”。 它从萧庭的靴底爬出,手里托着那粒豆大心骨,开价: “一段未生之忆,换一具未死之躯。” 第二个影子,卖的是“声音”。 它来自陆惊鸿的竹臂,指尖挑着一缕灰雪,开价: “一声未唱之歌,换一截未枯之木。” 第三个影子,卖的是“颜色”。 它来自阮青鸾的残魂,袖中飞出一只灰蝶,开价: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