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那么,宫中内侍,是否也有此等情况?” 他没有指定谁来回答,只是将手虚虚一点:“谁能答,便出列回话。”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,郑之惠的目光在曹化淳和刘若愚之间游移,似乎在权衡。 冒额滥加当然有,但真要说出来吗?谁来做这个出头鸟? 最终,是曹化淳深吸一口气,向前迈出一步。 “奴婢过去在王安公公名下,曾协理过宫中人事,对此事颇知一二。奴婢斗胆,请试言之。” 他的声音尽力保持着沉稳,却仍然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。 毕竟,他不得不想一想,这有没有可能是他被贬谪多年后,仅有的机会。 “讲。”朱由检微微颔首,示意他继续。 “回禀陛下,”曹化淳定了定神,条理清晰地说道,“万历爷时,宫中内侍员额,多在一万一千人至一万六千人之间浮动。而如今,据奴婢所知,宫中在册内侍,已达一万九千七百余人。” “此中相差,少则三千,多则八千。若以冗员八千人计,仅算每人月粮四斗,靴料银每年五两六钱,则宫中每年因此糜费,便多达白银四万四千八百两,粮食九万六千石。” 没有半句废话,全是干货。 数据精确,条理清晰。 朱由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:“如此方为好策论。来人,赐座。” 一个小太监闻声而动,可他举目四望,这堂屋里除了陛下坐的这张太师椅,就只剩下几张同样款式的椅子,他哪里敢搬? 犹豫了片刻,他急中生智,从墙角搬来一条用刑时的长条凳,放在了朱由检的对面。 曹化淳见状,连忙谢恩,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,只挨着板凳的边缘,坐了小半边屁股,腰杆挺得笔直。 朱由检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。 “朕知道,如今大明官场贪腐成风。但内帑的金花银,每年清点,却从来不曾短少。这倒是奇了。” 他的目光转向另外两人,“你们说说,这宫内的群监,究竟是在何处上下其手,又是如何侵吞国帑的?” 郑之惠的心跳猛地加速。 这个问题,比上一个更加尖锐,也更加得罪人。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刘若愚,发现对方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,似乎完全没有出列的意思。 郑之惠咬了咬牙。 富贵险中求!谁知道下一个问题是什么! 他向前一步,躬身道:“回禀陛下,奴婢……奴婢对此略知一二。” “说。” “回禀陛下,”郑之惠的语速比曹化淳要快一些,透着一股精明,“内帑每年岁入,以金花银及屯田子粒为大宗,共计一百零五万余。” “这其中金花银乃是五十两一锭的大银,又时常放赏外用,是故多不敢从此下手。若要下手,也只会在金花银融为平足银时偷摸一些火耗罢了,称不上大头。” “是故,宫内群监贪腐,其实多发生于十库财货。” 他顿了顿,见皇帝听得认真,胆子也大了起来。 “宫中用度,除了金银之外,每年还会向地方摊派大量的粮米、绢布、黄白蜡、桐油等物,分储于甲字库、乙字库等十库之中。” “除粮米消耗巨大外,其余物件,每岁摊派之数,往往远多于日常用度所需。” “天长日久,库中便多有积压。此等财货,或因储存不善而积朽腐烂,或被监守自盗者偷窃出宫,变卖获利。” “更有甚者,内外勾结,以次充好,虚报损耗,其手段不一而足,早已是宫中公开的秘密。” 朱由检脸上的笑容更盛。 “好!说得好!郑之惠,你果然深知细务,不错,不错!也坐吧。” “奴婢谢陛下。”郑之惠大喜过望,连忙谢恩。 他走到长凳旁,曹化淳很有眼色地向旁边挪了挪屁股,给他让出了一块地方。 郑之惠低低道了声谢,也学着曹化淳的样子,在板凳的左侧边缘坐了下来。 现在,堂中便只剩下刘若愚一人还站着。 朱由检的目光,终于完全落在了他的身上。 这位,可是个真正的神人啊。 父亲是辽东总兵,正经的将门之后,自己却因“感异梦”而自请入宫为宦。这在整个大明朝,也算是一桩奇闻了。 更传奇的是,在原本的历史上,他因被魏忠贤阉党牵连而下狱,身处绝境,却发愤图强,在狱中写下了一部《酌中志》,详细记载了天启年间宫中的大小事务、典章制度,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史料。 其心志之坚,堪称太监界的平替版司马迁。 只是…… 朱由检心中暗道:这个时空,你恐怕再没有机会,以这种方式青史留名了。 他想了想,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。 “宫禁松弛,大内消息,往往顷刻之间便传遍京城。” “朕的起居言行,仿佛都活在朝臣的眼皮子底下。此事,朕甚恶之。” “如若要整肃宫禁,当从何处入手?” 刘若愚闻言,神色依旧平静。 他上前一步,冷静地拱手。 “回禀陛下,宫禁松弛,消息外泄,无非三个缘由。”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,沉稳清晰,自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。 第(2/3)页